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機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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機車

從放暑假開始到現在,約莫有個二十幾天的樣子,周蕪從來沒在十一點前醒來過,翻來覆去折騰身下的被子,睡得很死。

阿姨原是已經習慣了她每日上學,早出晚歸不在家的情景。本想著放了假,家裏面多了個人,不會那麽冷清,還能聊會天。

結果相處了幾天後發現,這姑娘每天不是睡覺就是寫作業,宛如一具行屍走肉,生活沒有一丁點樂趣。

不如讓她一個人在家打掃打掃衛生,洗洗衣服拖拖地,實在沒事幹了就去小院澆澆花,還落得個清靜。

現在周蕪每天癱在家裏,各種習慣看得她頭疼。每家的孩子似乎都有個統一的壞毛病,總喜歡在上廁所的時候帶手機。

周蕪即使已經不是個孩子,依舊把手機寶貝的不行。去一趟廁所,能在裏面待上半個小時。

門外的阿姨急得跳腳,“我要拖地呢!你趕緊出來!缺心眼的,一個廁所能上三十多分鐘!”

雖說阿姨現在已經當了奶奶,兒子什麽的都挺讓人省心。但自從來了周蕪家幹活,仿佛重回三十歲,盼著一中趕緊開學,好讓這姑娘回去學校逍遙自在。

周蕪本以為自己的暑假生活會是精彩充實,活力滿滿,朋友圈瘋狂分享曬照。結果自從去完老爺子的生日宴,加上微信以後,老爺子每天都給她發幾百條消息。

老人醒的早,從六點開始,一直發到晚上九點半。生也不養了,書也不讀了,字也不練了,就天天逮著她發微信。

周蕪原本清凈的微信遭到迫害,苦不堪言,卻又不敢怠慢敷衍,生怕被那家子人逮住小尾巴,只得一條條回覆。

有一次中午吃飯時,漫不經心,手滑不小心發過去一個表情包。老爺子就來了興致,發了好幾條消息,問她這是什麽。

周蕪放下筷子,無奈地回過去一條語音,認認真真解釋了表情包是什麽東西。

這麽做的後果就是,老爺子逼她供出所有的表情包,自己也不嫌麻煩,一個一個添加研究。

入迷程度堪稱驚悚,外婆實在忍受不了,都打電話來跟她吐槽。說自從加了她的微信後,老爺子天天捧著手機,一捧就是一下午。

原本就老花眼,看不清了,現再這麽下去遲早要變成瞎子。

周蕪為了老年人的健康著想,重視起來,規定了老爺子每天給她發微信的時間,一天最多兩個小時,兩個小時以後,自己就不會再回覆。

命令下達後,外公開始每天只給她發些重要的東西,不再說些有的沒的。

*

周蕪剛被阿姨從廁所轟出來,放在外套口袋裏的手機一振,老爺子樂此不疲,又來了消息。

雄霸天下:【蕪兒,外公跟你說件好消息。】

“雄霸天下”是老爺子的微信名,他自己取的,特別滿意,一直用著沒換過。

周蕪倒是納悶,明明是個文化人,看過的書比她吃過的鹽都多,為什麽要起這麽……獨特的名字。

玻璃:【什麽?】

雄霸天下:【你大姨家的兒子,你表哥,季亭祠,還記得吧?】

當然記得,並且印象特別深刻。

姐妹三人的游戲,許念春和許連梅堪堪打了個平局。

許念春勝在老公上,許連梅贏在兒子上。

當年許連梅嫁的,是杬安市第一醫院的著名內科醫生,上過好幾次電視,登過無數次報紙。

著名的原因,是她老公季漢之醫學技術高超,起死回生。

還有一點,就是那張臉,帥的沒邊,不論骨相皮相。

媽媽美艷,爸爸俊逸,生出來的孩子又怎麽可能長得醜,只可能更好看。

兩個人二十一歲結婚,許連梅辭去工作,專心顧家,當一個好妻子,好媽媽。

第二年就生了孩子,男孩,皺巴巴一團,眉頭緊皺,不哭不鬧,安靜的很反常。

名字是老爺子取的,翻遍了他引以為豪書架上的古籍,沒日沒夜的看著厚厚字典。

最後定下來,叫季亭祠。

說大姨贏在孩子上,是因為季亭祠實在太爭氣。當年大學報考專業,毅然決然違背父親想讓他學醫的意願。

畢業之後,一分錢沒問家裏要,跑去從商,最後在全國最繁華的城市淩海,混了個風生水起,賺的盆滿缽滿。

就這麽帶著許連梅季漢之,整整齊齊一家子,搬去了淩海。

那兒的房價寸土寸金,貴的要死。

這個完美表哥最不幸的一點,是經常被家人催婚。相親安排了一場又一場,沒一個合適的。

周蕪在許家人生日宴上,見過幾次這個表哥。

成熟沈穩矜貴。

看到男人的第一眼,正處於青春叛逆期的周蕪,當機立斷,給他貼上三個標簽。

當時她自滿自傲,總覺得學校裏沒一個好看的男生。平時別的女生覺得帥的,有幾個追過她,她則看都沒看一眼。

之前初中的朋友,像有什麽受虐傾向,總喜歡讓周蕪幫忙評價自己喜歡的男生。

關鍵在於朋友們總是集體眼瞎,喜歡上牙黃嘴臭,亂開黃腔還自以為幽默的裝逼男。

周蕪毒舌,伶牙俐齒,嘴裏自然說不出什麽好話。盯著惡臭男生的臉看了一會兒,吐出段話,“醜,臉上還有痘痘,發型衣品也土,你什麽眼光?”

能在當時那個性格下,給予這個表哥這麽高的評價,說明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帥。

當時出席許連梅的生日宴會,一身高定深藍色西服,男人身高腿長,發型一絲不茍,瞳色漆黑,眉眼往上挑。那雙狐貍眼,完完全全遺傳了他媽,像是能把人吸進去。

關鍵是,眼角的位置,有一顆淺棕色的痣。

手中拿了杯黃色香檳,靜靜的站在那,就引來不少女孩子搭訕。

周蕪當時看的一楞一楞,默默縮在角落,想著是哪來的神仙下凡。

只不過高中的時候出過一場車禍,人直接失憶,好在知識沒忘,腦子還聰明著。

就抽了個時間來老宅認了下人,一切就恢覆如常,人家繼續安安靜靜的上學,高考,賺錢。

沒敢讓老人等太久,生怕一個語音通話打過來,周蕪打字回覆。

玻璃:【記得呢。】

雄霸天下:【你表哥要結婚了。】

這條消息蹦出來時,周蕪正靠在陽臺的護欄上,心不在焉的關愛著自己親手栽種的小綠植。把這幾個字念了一遍後,差點給手機扔下去。

即使沒站在這,周蕪覺得,自己得把手機摔了。

誰把人家神仙褻瀆了?

玻璃:【我能問問是跟誰麽?】

好不容易有一次的好奇心被老爺子一拳打死。

雄霸天下:【這個不是重點,重點是,你表哥打算送你輛車。】

周蕪:???

什麽車?

周蕪開始幻想,浮想聯翩。

雄霸天下:【不過是輛機車,黑色的,應該不值什麽錢。】

接著又發過來張照片。

周蕪顫抖著手指,點進去看了看。等看清車的全貌後,倒吸一口涼氣。

川崎 Ninja H2,售價二十萬到四十萬不等。

老實說,她有點想拒絕。

她想問問能不能兌換成現金。

太敗家了。

周蕪想靜靜,打算瞎扯個理由,然後下線。

玻璃:【今天聊天時間到了,把手機放下,有什麽事明天再講。】

老爺子蔫蔫的發來個哭哭的表情包。

手機扔出去八丈遠,周蕪心想這是什麽霸道總裁,霸道總裁娶的又是什麽天仙。

不念叨還好,剛念叨完,霸道總裁就來了消息。

季亭祠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頭像,原本是系統默認自帶,小人輪廓,像個假號。

現在則換成了一條卡通手繪小魚,還在吐著藍色的泡泡,不像他的風格。按照她的邏輯去猜測,估計是他那個神秘未婚妻換的。

4:【什麽時候有空。】

4:【我讓人把車給你送過去。】

4:【不喜歡的話,我那還有幾種顏色,你挑著看。】

對面應該是等了半天,見沒人回覆,才後知後覺。

4:【你們不是放假了?】

周蕪鼓起勇氣,在屏幕上敲敲打打。

玻璃:【什麽時候都行,挺滿意的,就是有點貴重,放假了。】

一絲不茍,認認真真的回答完了這三個問題。

對面的回答也很簡略。

4:【好。】

聊天結束。

周蕪出了一手汗。

短短的插曲很快被拋在腦後。

*

直到半個月後,那輛狂野的黑色機車停到她家門口時,周蕪才想起來這件事。

車送過來時,她不在家,只有阿姨一個人在院子裏無比悠閑曬太陽。

看到那輛車的時候都要嚇死了,還以為是什麽壞人來搶劫。不過她還算理智,給出門采購覓食的周蕪打了電話。

周蕪拎著一大袋吃食,風風火火趕回家。

幾個黑衣保鏢恭恭敬敬的站在那,臉上統一架著副酷酷的墨鏡。見到她回來,禮貌的鞠了個躬,那個角應該是有九十度的。

然後齊齊大吼,“小姐,您的車!”

周蕪直接擰著一個人的胳膊,讓他們閉嘴。安撫完阿姨的情緒,又給這群壯漢拉到一個小角落。

周蕪忍了又忍:“非得這麽說嗎?”

黑衣保鏢:“是的。”

“不嫌丟人?”

黑衣保鏢:“也不能這麽說,不過季先生吩咐了,我們肯定要做到。”

“?”

半晌後,周蕪回味過來,這人應該是在報覆她。

原因極奇葩,大膽猜測一下,可能是因為她故意不回他消息。

好幼稚的舉動。

吐槽過後,又反過來安慰自己。人家是有錢人嘛,報覆別人哪需要什麽理由,沒關系沒關系。你只是丟了個人而已,別人可是往你這丟了四十萬。

這麽一想,瞬間開朗,覺得前途一片光明。

四個黑衣保鏢眼睜睜的看著小姑娘拎著一大袋零食,雄赳赳,氣昂昂的回家去了。

那輛車被停在院子。

阿姨總嫌它占地方,一個那麽大的車放在那,擋了小綠植們的陽光,不能讓那些多肉卓越生長。

沒過幾天,季亭祠想起來,又來催她考證。

滿了十八歲,找了個合適的學校,一個月左右,考完試,拿到了證件。

心裏很有成就感。

但那輛車一直放在那,沒騎過。主要是她太懶,沒人約她出來,逮不著機會。

於是就在吃著睡著,寫寫作業,看看電視劇,耳邊時常響起阿姨細碎的嘮叨。

大半個假期,就這麽悄然而逝,不知不覺的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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